中国纪录片 克拉玛依 .KARAMAY.2009 还有多少人记得24年前的那场大火?徐辛作品
纪录片《克拉玛依》长达6小时,详尽记录1994年12月8日新疆克拉玛依友谊馆发生大火、导致200多名学童葬身火海后,学童家长们10多年来痛苦不堪的生活与回忆。由于题材敏感,只曾在香港国际电影节和远在瑞士的洛迦诺国际电影节上映。
克拉玛依第八小学,在火灾发生前几分钟表演的舞蹈节目《春暖童心》照片上的孩子除了一个烧伤外,其余全部遇难。
以下内容来自南方周末2011-01-26
在纪录片《克拉玛依》中,一位孩子的母亲向拍摄者展示了这张保存多年的照片。
影片从一个5分钟的长镜头开始,长镜头里是一片墓地,这个荒野中的墓地有着美得脱离实际的名字——“小西湖”,这里埋葬的288个孩子,墓碑上都写着“1994年12月8日因公牺牲”。
2007年12月7日,徐辛拿着摄影机去了克拉玛依,他在那儿没有认识的人,但他知道第二天在那个墓园,他会遇到他想拍摄的人——12月8日,是克拉玛依大火十三周年纪念日。
摄影机代替每一个观影者的眼睛,默默地扫视每一块墓碑,几乎每块墓碑都有一张照片,每一张照片上都有一张稚嫩的脸。前来扫墓的父母对着镜头开始了主动的倾诉,不需要摄影者向他们提问。
随后的半年中徐辛又到乌鲁木齐、北京、上海,采访了共计60个当事家庭或幸存者。在最终长达6小时的纪录片里,徐辛尽可能完整地保留了13位受访者的讲述,当中穿插受访者提供的、14年前的影像资料,包括火灾当天的现场。
国家的抚恤和岁月的流逝,无法完全平缓遇难孩子父母的创伤,“学生们不要动,让领导先走”这样的话是他们怎么样也不能理解的。抚恤的过程里不同的待遇、不同家庭对“解决”事情的不同诉求,使本当同病相怜的受难者之间产生裂隙乃至怨怼,而旁人甚至渐渐地对所有这些“享受”抚恤的人有了不满和排斥……
一位母亲对着镜头谈到自己曾拨打电视台某个法律节目的直播热线,询问大火处理问题,电话迅速被掐断了,而那档节目从此消失。很多人成为活生生的秋菊,似乎“要说法”成为他们生活下去的支撑,凝视伤口成为他们缓解疼痛的惟一手段。
“他们都觉得我们又生了孩子,还可以提前退休,生活得很好。”这是镜头中的家长说得最多的一句,克拉玛依大火之后,这里的人大部分以为自己被遗忘了。
再生一个和退休的“优待”远未掩盖每一个遭遇横祸家庭的伤痛,这些伤痛随着岁月的流逝还在添加着新的创伤。
一位少数民族母亲是镜头中第一个失声痛哭的。孩子离世后,她的丈夫跟她离了婚,跟一个更年轻的女孩结了婚,她没有了工作,没有了生活,每天就像行尸走肉般生活。“你要是敢把我们受的屈辱,拿去给外国坏蛋,展示我们国家的丑陋,我告诉你,我有权没收你的镜头。”这位日渐年老的女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,指着镜头愤怒地告诉拍摄者。她的生活中只有满窗孩子当年的照片、奖状。“我们克拉玛依人都知道友谊馆安全有问题,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过,还是怪我们没有自我意识。”不少的家长甚至只有责怪自己。
许久没有面对镜头,甚至没有面对过媒体的家长,从箱底翻出了当年的证据,他们不知道给谁看,又怕被现在的孩子看到。
徐辛并非为了澄清、还原、追责,也不是要呈现所谓命运的苦难,只是怀着“想知道得多一些”的念头去倾听。影片最终表现的,就是人与苦难的相处,更准确地说,是与苦难厮守余生。至于苦难因何而来,作者未必有意思索,但影片中竟也有相当的呈现,只是或许过于深远,甚至无法用语言来概括。
(南方周末2011-01-26)
徐辛
1966年出生于江苏泰州,早期从事油画和摄影创作。2000年创建徐辛纪录片工作室。拍摄过纪录片《马皮》、《车厢》、《房山教堂》、《火把剧团》、《桥》等。他的纪录片关注中国底层的生存状态,尤其是弱势群体和少数群体。
1994年12月8日,克拉玛依7所中学、8所小学的学生、教师及有关领导共796人参加文艺演出。18时20分左右,舞台纱幕被光柱灯烤燃,酿成大火,造成325人死亡,死者中288人是学生。那场大火至今回响着一句话:“学生们不要动,让领导先走!”
这场大火夺去了323人的生命,其中有284个未满18岁的孩子。
在克拉玛依市区以西8公里的成吉思汗山脚下,小西湖墓地的C区,每一方墓碑上都有一张照片,每一张照片上都有一张稚气未脱的脸,而同样的墓碑的下方镌刻着同样的时间——“一九九四年的十二月八号”。
除了网络,这是惟一一个祭奠他们的地方。
初二学生金素敏回忆说,我们那阵都站起来了,一个女的站在领导席前面,拿着话筒说让我们不要乱,坐下来,我们就坐下。而班上平时挺调皮的两个男孩子没听她的溜走了,这是金素敏班上惟一两个全身而退的孩子。
“让领导先走。”尽管赵兰秀面对本报记者否认有人说过这句话,但是杨柳、金素敏等在场的幸存者都证实,确实有个女领导说过这句话。
“等学生陆续坐下的时候,领导席已经空了。”金素敏说。
当时坐在后排的苏浩(化名)视野开阔清晰,他这样描述千钧一发之际的所见,“当时领导坐在中间的前几排,在让我们坐下别动的时候,我看见他们慢慢地往两边散开,从过道慢慢往后走。”
也就在这个光景,火势迅速蔓延,所有灯光瞬间熄灭。一切都失去控制,没有任何组织,人们在恐惧的驱赶下,凭着本能疯狂地冲向任何一个可能求生的通道。
这场演出的报幕员、当时9岁的女孩周雅静事后回忆道,“在通道里,一个爷爷用力推开我们往前跑,我认识他,他就是演出前我给他献鲜花的那个爷爷。”
克拉玛依的3名市局领导(石油管理局,与市政府同级)和17名教委成员,除赵兰秀外,都奇迹般地及时脱险。
最初一批逃生的人成功地由友谊馆后排的卷帘门逃出,但不久,原本开着的卷帘门突然掉落下来,友谊馆顿时变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类似砖窑的火葬场,一个充满哀号和惨叫的死亡之馆。
回忆到这一段,金素敏的声音开始颤抖。
(节选: 南方周末 2006-12-21)
送葬的母亲和亲属悲痛欲绝
第二天,让我去认人。一进殡仪馆,我愣在那里.一排排的孩子就躺在那里,我一个个看过去,我们家小月躺在大厅中间。
她没了,背上还有那么大一个脚印。
我哭不出来。
拿着自己受伤前的照片,10个指头只有3个能动,其他都粘在一起。
她叫杨柳,克拉玛依火灾中烧伤最厉害的孩子,全身的皮肤几乎都被烧坏,属于一级伤残,能活下来被很多人称为奇迹。她曾经是全市著名的小明星,弹一手好钢琴。
10岁时就被中央音乐学院录取为特训班学生,是闻名克拉玛依的小歌星。就因为这个才艺,被挑选出来在汇报晚会上表演。大火却降临到会场里,活泼可爱的小歌星不幸成为了火灾的受害者。
如今27岁(2010年)的她,从来不想,如果没有那场火会怎样。她说,自己回头喊一个同学的时候,火冲上来了。那个同学安然无恙,后来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。那个同学不肯承认,杨柳常常想,人和人是多么不一样。
救援现场,94年火灾后,至今克拉玛依未发生一起大火.
现如今,改造后的礼堂.
-THE END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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